文/藍川芥
「這是一部不管你跟父親關係良好,或者關係不好,或根本很久沒有想過父親,但一定會讓你想起父親的一部電影。」
獨自一個人在冬雨綿綿的路上走著,沒撐傘,撥了通電話回家裡,媽媽接的。向她問了近況,在神的保守之下她依然生活過得美好,固定的聚會,固定的服事,現在也規律的在某醫院裡當起福音志工,每層樓每層樓的唱詩歌給病人聽。
「爸呢?他最近好嗎?有機會真的要帶他去教會!」我一反常態的多問了父親的近況,並且積極地要母親把握任何可以改變父親的機會。說這場小雨打翻了心底的聲音也罷,受電影的催促也好,是我今年向天父許下的心願之一也行。總之,我現在很想說,「縱使父親過去對我再怎麼不好,我只想要他現在,甚至未來都過得很好很好!」
電影《父子》應該是近來看過,能讓感覺在心中延長了好幾天還深深觸動的一部好電影。放下導演筒後十七年的譚家明,重新掌鏡,夾帶著香港電影新浪潮的風格,拍出了這部頗有新意而不流於俗套的電影。縱使郭富城和林熙蕾長達好幾分鐘的短鏡床戲有點賣弄身材,過份賣弄風騷;或者片末的收尾過於浮掠而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但是就電影本身的訴求,寫實中道盡社會底層人們的粗鄙個性與人生的無奈,都帶有歐洲藝術電影的色彩,且又比較貼近華人心態,結束得不冷調,悵然中仍充滿著各適其所,「姑且,這樣就好」的感動。
探究親子關係的電影多得不勝枚舉,光是與「監獄」有關的仍有一堆:例如《在黑暗中漫舞》的母親為了孩子,甘願成為階下囚;達頓兄弟《孩子》中的未婚爸爸在監獄的會客室中和未婚媽媽抱頭哭泣;《攝氏零度。赫爾辛基》的父親最後在監獄裡上吊;《燦爛時光》裡的左派母親在監獄裡不敢面對小女兒;《寄信到哥本哈根》的小男孩在監獄中長大,出獄尋親;《極地重生》的父親從蘇俄東北的集中營逃出,全憑對太太與孩子的愛的支撐。
更加雷同的還讓我想到《被遺忘的天使》裡,有一則故事就是小男孩從小被父親訓練為扒手,有時依靠他們天使的燦爛笑容行偷竊之實;有時後明明很不想要偷竊,但是一方面害怕失去父親的愛,一方面害怕被罵,所以不得已必須「偷東西」來獲得父親的認同和愛,剛才從監獄出來,就馬上又被父親唆使行竊,讓小男孩終於受不了,甘願回到監獄裡。不同於艾米爾庫斯杜力卡將悲情化為幽默的陳述手法,譚家明主導的小男孩BOY(吳景滔釋)就沒有那麼的樂天,至少從那慌張、恐懼的眼神,以及最後狠狠咬了父親(郭富城飾)耳朵的舉止來看,那更加寫實的陳述出社會底層的小孩,甚至是上一輩多數的孩子,都擁有著這樣不健全的父愛,以及非常渴望擁有完整的家庭的愛的企盼。
為什麼才剛悔悟,答應兒子要戒掉賭博,明天就去找份好工作;然後竟在下一秒忽然停電時,立刻又唆使孩子進屋行竊?為什麼想表達對妻子與孩子的愛,卻口口聲聲都是「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再多給爸爸兩天時間」?因為人總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把短暫的感動與誓言當永恆;又他們自己根本就還不懂得愛惜自己?哪裡能愛妻子,愛孩子?
傳統的父親總是那樣,嚴肅、律法主義、把要求當關愛、用負面的詞語謊稱「愛之深、責之切」,不善於表達內心真正的想法,愛面子,有時說是一套做又是一套....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相信很多人的父親也是這樣。所以當我看到這部電影的劇情時,當下竟然內心裡起不了一絲漣漪,或者說我將那份受挫的感覺埋在心裡面很久很久,一直要到出了戲院坐著喘息,才真正又從舊記憶當中翻閱出「我記憶中的父親」是什麼模樣?是如何的對待我們?且現在又是如何的陌生?
有時後在教會裡聽講道時會哭,之前多半為了自己的感情哭泣,有時為母親,偶爾才是父親。今年,我特別特別希望我和父親的關係能變好,能夠讓他明白身為基督徒的驕傲,也希望他嚐嚐主恩的愛。爸爸一定也是缺乏了完全的愛,沒人教導他應該怎麼去好好經營一個家,所以才會用這種「大家都是這樣做」的方式對待妻子和孩子。就像《陪我走到世界的盡頭》裡的爺爺對小男孩摩摩說的:「你要原諒你的父親,因為你的父親沒有可以學習的對象,他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所以我想原諒他,試著原諒他,更有可能的話能夠帶領他認識上帝,讓他改變那些舊有的不好的思想,有一個快樂又正面積極的生活。
電影《父子》其實並不太著墨於父子之情,因為郭富城所演的周長勝真的是一個爛賭又超級不及格的大爛人父親。就英文片名After This Our Exile來看,比較想陳述的應該是「重生」或者「重新獲得平衡」之後的人生。所以在那種每個人都不健全的狀況下,每個家庭成員都得不到愛的情況下,硬是要維持家庭完整還不如各自分開,獲得救贖,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