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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化為櫻花片片,便是我們重逢之時

文/藍川芥

 「以前在奈良都的八重櫻,今日在九重宮中盛開著,人心是如何呢?是很難知道的,只有故鄉的花依然飄著昔日的芬芳。淺灘的水流較快,所以被中間的石頭阻隔一分為二,但是終究還是會相會,就像我們的愛情雖然受到重重阻隔,他日還是會再相逢。」

 「愛情雖然受到重重阻隔,他日還是會再相逢」便是電影《春の雪》的中心命題,也是松枝清顯(妻夫木聰飾演),與綾倉伯爵家的掌上明珠聰子(竹內結子飾演)所營構出最濃烈,卻也是最悲壯的愛情。最後他們有重逢嗎?甚至在〈天人五衰〉(《豐饒之海》最後一卷)中,出家的聰子竟然說:「根本沒有這個人,清顯根本沒有存在過」,愛情曾經那樣濃烈,卻也最適合表現疏離。

 這部電影由知名導演行定勳(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監製,劇本取材自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的遺作《豐饒之海》中第一卷〈春之雪〉,可說反映了三島美學思想和全部創作的基本特色,把自我存在的思想,完全融入這部作品,體大思精,文思浩蕩。

 三島由紀夫在現實中,是個悲觀的浪漫主義者;但在另一個國度裡(心靈、夢中、死後的另一個世界),卻可能是個理型的浪漫派人類。《太陽與鐵》中的一段「血流出來,存在也被摧毀;這受打擊的感覺讓存在第一次受到承認,把「看見」和「存在」之間邏輯上間隔彌合了。而這就是死亡。」他認為死亡是他的宿命,也用消解自我的存在,諷刺了現代人的存在。

 電影《春の雪》也包含了悲壯浪漫美學的元素,取景的典雅華麗、運鏡的舒緩詩意,寧靜中蘊含著撼人張力,有夢日記、有白色花瓣飄落手心紅色鮮血,還有愛情的反覆、背逆、濃烈,以及殘忍。當聰子對著清顯說:「如果我消失了,你會怎麼樣?」的時候,我心中猶如被扎了一根針似的,不那麼痛,卻持續疼痛著。兩個卡片分為信物「字卡給你,圖卡給我」的舉動,曾是那麼熟悉;「你的愛情非常幼稚....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的聲音,還是會在夢中以列車之姿衝撞,然後呼嘯而過;「很想很像見你」的情緒,也曾承載著愛的花火,在漆黑的靈魂國度裡,燦爛蔓延著。

 看這部電影,我是非常不專心的,因為我正專心於別的想像,別的回憶,別的悲觀或樂觀的平行問話之中。我對自己的愛情檢視;對現實的可能與不可能、現實與殘酷作出打量;我將深厚的愛意從心中拿出來,置放在偌大的黑色空間中的椅子上,一同呼吸;也為莫名的即將到來的不安,找個可能的出口。你要了解到,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如果以前的我難以理解,那麼現在的我你鐵定更摸不著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遙遠,我的愛更加的圓潤成熟,也許會到達一種,世人無法匹敵的狀態。我現在可以體會出一點〈假面的告白〉中「我把嘴唇覆蓋在她的唇上經過一秒鐘沒有任何快感。經過二秒鐘,還是沒有任何快感。經過三秒鐘....於是我一切都懂了。」的淒楚美感,於是只能暫且將自我放逐於「另一個世界」中去完整。不過我不可能選擇死亡,也不會悲觀,總是有方法找到出口,而這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的,也是對「以死亡警示世人」的三島的致意。

 《春の雪》的結局,聰子選擇出家,我認為她最參透愛,也選擇了唯一能在人間保有愛的方法;清顯結束了短短二十歲的生命,死時不忘將重逢的希望,寄託在紛飛的蝴蝶上,企盼雙宿雙飛於輪迴轉世中。他在「夢日記」中說到:「冬天的最後一場雪在我們身上融化時,感覺到我們的距離似乎變近了。冬天的雪,在春天化為片片櫻花,而這櫻花則是為了迎接下一場冬雪而綻放美麗。有天我們會在櫻花紛飛的瀑布下重逢,我想我們會得到應有的幸福。」電影在悲壯中帶點希望的結束,但我們都知道,三島在後章有他更悲壯的打算。

 德國詩人呂克特的一段話:「我曾經也有過那麼一張沙發,但是那時候我的腿一點也不酸,所以我走了;等我腿酸時,再回頭,那張沙發已經被別人搬走了。」愛情就是在錯過與不珍惜中得到疼痛而知道要愛,不過懂愛的時候往往都來不及了;這是我看《春の雪》的感受,也將三島的精神,將置放在漆黑空間的椅座上的愛的瞬間,將此段話獻給曾經親愛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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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雪》中文網:http://tw.movie.yahoo.com/mstory.html?t=movie&id=1557
《春之雪》日文網:http://harunoyuki.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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