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川芥
2004年四月,美國聯盟正比賽冠軍賽,紅襪隊輸掉了前三場,但意外的是,紅襪隊卻在自家的芬威球場奇蹟式的連續兩場於延長賽中逆轉獲勝,這使得前四天看球賽看到凌晨一點差點爆肝的球迷陷入瘋狂(兩場都打了五個多小時,甚至有廿一歲女大生因而身亡),幾乎陷入全城暴動的境界;而果真,紅襪最後再贏了兩場(連輸三場後要再連贏四場幾乎微乎其微),並和國家聯盟的紅雀隊爭奪世界冠軍。
紅襪隊位於美國東北的波士頓,哈佛和麻省理工學院都在此,並且他是一個由英國和愛爾蘭的移民新教徒創建的極為「古典」的城市。他們有歷史悠久的傳統,擁有自省、刻苦、勤奮的宗教傳統,即便禁慾的律令如今已慢慢鬆綁,但是那種傳統樸實的生活態度,仍然藏身於每個人歷代相傳的觀念與血液裡。也許就是因為沈寂太久的原故,那種需要瘋狂、需要熱情、亟需咆嘯的因子,才會於這場經典賽中被大肆慶賀,爆發開來!
台灣人民悶太久,超想贏!
遠在東方的台灣,如同當年新教徒進入的美國東北,其實從國民黨「轉進」台灣之後,我們腳下這塊土地就也彷彿奉行禁慾主義似的,過著戰戰兢兢、剛正不阿、樸實無華、低著頭犁好我們腳下這塊田地的無爭生活。上一代相信「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也秉持著「吃虧就是佔便宜」的心態,在工作、家庭、社會上打拼,父母輩沒日沒夜的掙錢、養家活口,他們浮生若夢,也不曾想贏什麼,只要孩子平安長大就好,然後耳提面命地告訴我們:「要誠信、勤奮、不要爭、安分就好、很多大官大利不可能會是你的...」
說實在的,這麼多年過去,台灣人民表面喜樂,但內心卻是孤兒,父母的關懷是間接的、有時候甚至是限制的。我們像一群無父世代,我們不明白什麼是愛,也囚固了熱情與擁抱,我們心也隨著身份失去認同,感到一絲絲不甘。我們輸太多太久了,真的!我們好想贏一些什麼,好證明我們也行、我們也可以!於是多年來累積的「共同受難經驗」便轉嫁於早期(尤其是退出聯合國直到現在)的「棒球慶典鬥陣行」上。我在工作上、家庭裡的不如意,就隨著陳金鋒的大棒一揮飛出全壘打牆吧!我的孤獨、種種的不平等待遇,就在「愛台灣」的加油吶喊中獲得短暫的愛!王建民的伸卡球,剛好塞爆惡人的口,三振出局,請無言退下打擊區!此外,這樣的鬥陣行,不只是球場上、電視上,現在只要連上Facebook,都可以隨著朋友的po文與情緒高低知道比賽戰況。全台人民都在集體慶賀,這種氣氛極好,因此我們最終發現「原來我不是一個人」、「我的身份在參與加油中獲得認同與價值」,而這種「集氣」不僅僅是球員們力量的來源,更有可能是台灣棒迷們元氣活絡、靈魂復甦的絕佳招式!
從禁慾鬆綁的新個人主義
反韓、反核、反媒體壟斷亦是如此。一個是對國家、一個是對政府、一個是對財團,而發起者全是人民。我們著實可以看到台灣人民已開始從禁慾主義、國族主義的禁錮中跳脫出來,是一種新的個人主義(微型創業、特色咖啡館、小眾媒體當道等),重新整合的群體意識。雖然這些反對聲浪中,不乏「為了反對而反對」、「不知為何反對」的人們,但另一方面我也發現,新的個人主義充滿創意,也充滿互相監督、互相辯證的機制。有人反韓標語超有創意,但也有人提出反韓有理,但要自持、要尊重的觀念;有人整理出比專家學者更詳細的「反核、廢核、擁核、非核」等文章,供人們作出最理性的選擇;學生陳為廷親自上立法院質詢教育部長,也引出媒體壟斷議題的重大性。其實我們在在看出,人民想爭的那口氣,是自發性地想找到自我價值,以及對土地、對家園的愛的那口氣。
1983年,亞洲盃中日大戰蔚為經典,還記得當時就是半夜也要爬起來為中華隊加油,戶戶如此!那一場經典賽,由郭泰源主投,雙方在九局下陷入0比0僵局之際,趙士強轟出再見全壘打,一棒將中華隊送進洛杉磯奧運。1985年,國際棒球邀請賽,中日冠軍賽打到延長賽14局,當時中華隊7:8落後,但是亞洲巨砲呂明賜,在此時轟出了本場地三轟全壘打,而這支三分全壘打,也逆轉勝成功,為中華隊贏得冠軍!當時,我們家,還有鄰居的鄰居家,聯手群起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