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宛如虛晃,但眼球所及的四周,卻是一片慘澹的白色,白得太過頭了,讓人分不清是想像是現實?哪兒是屋的樑脊?哪兒才是真正的牆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文/藍川芥
這是搬家後的第一篇文章。
在一個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沒有床的夜晚,我躲在小小的空房裡,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不管外頭街上有多少生物在晃蕩、在歡樂,我逕自點盞小燈,播點輕音樂,擺上小桌子與幾個空書櫃,希望用一點歡娛的心態,來慶祝這有點詭異的白色空房。
其實一直到晚上十一點為止,房間內仍是空無一物。房東很好心,將屋子整個漆成白色,最早看房的時候,我便是被那午後夕陽渲染的米白色給吸引,當下便預定這屋子,希望它在我精心佈置之下,能夠成為長時間居住的優質空間。
我是在昨晚搬過來的,搬來時已經很晚,客廳堆滿了物品,凌亂地讓人有些心煩。於是簡單盥洗之後,在房間裡擺個床墊便準備就寢。我先在地上坐了下來,一邊拿毛巾擦乾頭髮,一邊習慣性地想想今天發生什麼事情,像是防毒軟體定期掃毒一樣,仔細檢視今天是不是有哪裡作得不妥。想事情的同時,擦完的毛巾順勢先丟在一旁,下意識地抬起右手肘靠上了床墊,接著是臀部、右腿。翻個身,然後整個身體便成大字型地躺在床墊上。出神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宛如虛晃,但眼球所及的四周,卻是一片慘澹的白色,白得太過頭了,讓人分不清是想像是現實?哪兒是屋的樑脊?哪兒才是真正的牆面。
這樣的白,頓時間讓人覺得恐怖萬分。
隔天上班,便迫不及待的跟同事講了這詭異的體驗,身體被顏色給團團包圍的經過。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說也就算了,因為就只是房間還沒擺設,看起來太過於單調以致餵養了視覺上的不舒服罷了。
隨後,我們陸續的工作,短暫的打混,接著又陸續的開會。很讓人搥胸頓足的是,開會的時候,又讓我第三次聯想到那白色的恐怖。「你知道其實每個人一生下來,都像純潔的白紙般的惹人喜愛的。我們可以融入那個白色,可以賦予色彩,也可以任意抽離;只是長大之後,甚至是閱歷更加豐富時,白紙看起來像原本有許多黑點卻被漂白得死白的顏色,他們道人是非、流言蜚語,隔牆必須有耳;諜對諜貼著牆壁游移身軀後,就要開啟傘蜥蜴般大耳朵裝置,聆聽深層的世界。他們像是患了非受迫性被害妄想症一樣,潔白的外表底下正進行著各種暗色系的鬥爭。」
真是無聊透頂,該死的白。
人心是易感又不安的,險惡的背後其實夾雜了許多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想的思維模式;人心是尊嚴又自大的,他們好不容易走到公園的高台上,變成了人見人愛的石雕像,卻在石雕的一邊發現了脫落的石塊;人心是可愛但漸趨無知的,他們都是繪畫的高手,卻拼命將畫面漂白到了空洞的地步。你說這是「必經過程」,好像是這樣沒錯,但我們為什麼必須揭發那麼多?於是一想到這些,心裡面的不快立即構連到殘存著昨晚死白色的房間印象,那麼的讓人不舒服,卻又必須在那個環境待下去,或終至於嘔吐。
下了班之後,泛白的思緒總算有了點血色,脫離了噁心般的尷尬,我來到了永和地區的家飾店,買了個淺灰色地毯,希望舖在房間之後,今晚能夠好好入眠,不要再被恐怖的白,強行入侵。我在地毯上擺小木桌和空書櫃、藍色衣櫥、透明的壁座。將立燈點上後,房間因為有了些許佈置,溫黃的光影出現了折射、反射的多重變化,也讓整個思緒舒緩了起來。房裡去除了恐怖,去除了外觀上的白色,以及象徵性的心裡的白色。我知道明天還是要面對許多恐怖的、矯飾的白色;但至少,在自己小小的國度裡,每個夜晚,將會安眠許多!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