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振傑
這篇文章,我決定不用筆名來寫,而是用真名。除了表示敬虔,除了是為她留下最好的紀錄之外;也是寫給神,寫給世人們,一個最真實,最有愛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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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個月,除了工作、教會、零星的休閒消遣之外,最常跑的地方就是醫院。隔著一條仁愛路的灰色醫院,與燈火繁華的車來人往,有著極大的對比,每每給人冰冷的感覺。每次搭電梯上樓前,總是要先練習一下笑容,希望能為病人帶來喜悅和溫暖。
病人是我前女友的媽媽,癌症末期,有著堅強的意志和和藹的笑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謝謝!謝謝大家的祝福!」最喜歡聽的一首歌叫做「月亮代表我的心」最愛喝的果汁是「蔓越莓汁」。老實說,面對這麼虛弱的身子但又有著無比堅強信念的她,我有時覺得自己渺小。因為這是我頭一次陪伴重大病患,陪伴著類似親人,隨時可能面臨生離死別的窘迫時期。其實,有時後我也會感到害怕,心情會受影響,我不知道我一個小小基督徒,到底能夠帶給她們家多大的幫助和溫暖?但我始終相信:「神要我們不要自以為年輕,神的愛本為大。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而我也一直一直惦記著那句「愛遠比瞭解更深刻,比捨己更積極。」更何況,那已是到了我想轉眼拋下都拋棄不,想要玩樂就會產生罪惡感的時刻。
有人說:「是不是想要復合才這麼做?」我也坦白說,沒想那麼多,一切交托給上帝。因為對方的生命有許多地方必須重新被翻轉與建造,現在不是談這事的時候,而我最想作的事情只是單單將福音帶入他們家中,讓他們也能藉著心靈的依靠,憑信心走過。過去,我曾經從死蔭幽谷中走來,我知道絕望的感覺是什麼,我瞭解她的需要,也知道無助的這個時刻唯有神能帶給她們力量與平安,不是我,更不是任何其他人。所以我來,不是逞英雄,而是帶著神的國、神的義,和神的愛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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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的這段期間,我開始跟他們講耶穌的故事,幫他們全家禱告,帶來一些福音的刊物,用最淺白的字句,像教導初生的嬰孩一樣,告訴他們,耶穌的愛有多甜美,「他因刑罰讓我們得平安,他因鞭傷讓我們得醫治」,「來!跟著我一句一句的念,我們禱告,不是對空氣說話,是跟上帝說話;就把他當作孩子跟父親說話的感覺,用最真誠的心和最簡單的字句,只要求,就必得著,就能靈裡平安喔!」
那樣禱告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握著她的手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總是很乖的將眼睛閉上,很有耐心的垂聽禱告;有時後她會將手握得很緊,有時後我覺得她眼眶泛著淚光想說點什麼,而記得我最後一次聽到她說話,是我問她出院後最想作什麼?而她只能用氣音在我耳邊跟我說:「想跟全家人一起出去玩」的那個時刻了。
病況越來越不好,我們看得也很心疼。有時後那種忐忑的狀況變成了一種持續性的麻痺,我後來變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我會不知到我在作什麼?或者,神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們的禱告?偶爾的向上帝抱怨、偶爾的灰心喪志、偶爾的惡夢都是有的。然而,我也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主雖使人憂愁,還要照祂諸般的慈愛發憐憫。祂絕不讓我們受到無力的試探,總教我們擔當得起,並打開一條道路。」所以,不論肉體是生是死,那都是神的決定,也有祂的用意,至少我們相信「在靈裡平安,就是得完全的自由!」
「因著信,就必得著」的信念一直在這段日子裡支撐著我們走來,我要他們知道肉體雖然每況愈下,但在我們禱告中,主必行奇妙大事在我們眼中,也許得著的不是肉體的重生與復活,而是永生,而是我們日後意想不到的結果....
後來,她的身體已經不動,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腦部造成意識昏迷狀態。我去,然後靜靜坐在旁邊,看著勇敢的父女兩幫她按摩、擦身、餵食,一點怨言也沒有,並用最親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說話,「媽媽!妳要快點好起來喔!我們還要一起全家出去玩呢!去香港、去宜蘭,或者是去海邊曬曬太陽!」老實說,我好幾度鼻酸,並且心裡真是有說不出的感動,因為那真真切切讓我感受到「家人的力量真的很棒、很偉大」,並再次深深體會到「那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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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五日,晚上八點多,一個不晴不雨,天有點灰蒙,但氣溫又適合慵懶與思念的禮拜天晚上,我和教會的小組長家茵同前往探視他們。想說,讓前女友多認識一位女性的基督徒,或許能夠更幫助她些什麼,更帶領她們家平安度過這段日子。
一進病房,就看到病床旁邊多了一個檯燈,散發著溫黃的燈光,在她母親的四周。我問,「這是幹嘛?」她說:「你不懂,這是陽光。曬曬太陽,媽媽心情會好點,就會更快好起來!」我對她的用心報以熱烈的掌聲(在心裡,因為醫院不能喧嘩啊!)但誰也不知道,這個剛買來的檯燈是第一次亮相,也是最後一次帶來溫暖....
後來家茵開始跟他們說說話,也分享自己母親生病的經驗,她說:「在我剛出生時,媽媽因為腎臟的原因住院並割掉了一邊的腎臟,後來幾年之間又陸續有暈眩症、子宮肌瘤破裂大出血、單眼中風暫時性失明等幾次經歷生命的關卡。但是,藉著神,媽媽活得比以前更好;藉著神,我也慢慢被教導知道,媽媽的生命在神的手中,即使媽媽不在了,我知道我有盼望,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家相見,神把一種特別的平安放在我的裡面。」所以,我們那天去的目的,也是希望將平安放到他們家庭的每個人心裡,讓他們知道,病痛侵蝕的只是肉體,但心靈有神就不枯槁。
離開前,我和家茵一人握著媽媽的一隻手,然後我另一隻手握著前女友的手,家茵帶我們一起禱告,告訴她媽媽「耶穌愛她,上帝在她的身邊,不要害怕,並且要求神觸摸每個疼痛的部位,也求神的平安臨到這張病床....」後來,他們相擁,我們將寫好的卡片遞給她,並約定有時間再來看看前女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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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的十分鐘,我跟家茵說:「今天的禱告跟以前不一樣,比較少術語喔!但是這樣她媽媽應該比較聽得懂吧!總之,很謝謝妳!」家茵說:「不要謝我,跟神說聲謝謝就好。」
然而,離開後的二十分鐘,我接到了電話,電話那頭急急忙忙的傳來:「我媽媽斷氣了,我媽媽斷氣了....我現在要跟醫生說話....掰....」然後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頭然腦中一片暈眩,另一頭手機又馬上響起,「你清明節有沒有要回來?」我支支吾吾的一下回答「不行!不行!」接著又回答「好啦!好!」然後我根本忘了父親跟我說哪時候的火車,我承認我當時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因為那事真的太突然了。接著又撥電話給家茵,那時我眼淚已經泛到眼眶邊,急忙著跟她說明這件事,然後大聲的喊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那樣的感覺的確不好受,有時間靜止,有我不是我,有像失戀那時「好像親人不在了」的那種孤絕感....
趕到醫院的時候,我衝上樓,他們家人已經圍在病床旁,然後我站在遠處看到前女友媽媽安靜的躺著,眼睛是閉著,且臉露出安詳,所有的儀器還有管線都已撤下,我覺得那樣的景況很好,大家也都很堅強的沒有哭(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道教的習俗說親人往生不能哭?)接著我站了約五分鐘,就先離開房門,逕自走道醫院走廊另一端,獨自一個人坐下,腦袋放空,讓自己回神,也跟神禱告!
晚上十一點十三分,我發了一則簡訊後離開:
「看到妳媽媽安詳的離開,其實我還滿欣慰的,我想應該是我們幫妳媽媽禱告後,她心裡真正是充滿了平安,知道耶穌真的愛她,知道耶穌會好好保護你們一家人,所以她先到天家去了。昨天晚上,我其實有夢到妳媽媽,她穿著一身大紅衣服,頭髮是出奇的烏黑,然後對著我露出燦爛的微笑,慢慢的走進受洗池裡。我覺得上帝很愛她,她一定也很愛上帝,所以暫時先到父那邊去了。因此,我們也不要太傷心,因為以後天家會再見面的。願上帝祝福你們,在這個夜晚,擁有一份寧靜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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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他們家一切平安,大家應該覺得這樣的離開很好,所以好像也沒太過哀悽的聲音。而且前女友昨晚鼓起勇氣聽了詩歌睡覺,據說效果超好,只有微微醒來一兩次,感謝主!
後來,我們都在猜,前女友的媽媽到底有沒有上到天堂去?因為後來意識昏迷已經無法問她願不願意接受上帝?而家茵也有點懊悔的說:「那天幫她禱告完應該問一下的,因為病人雖然無法開口,但有的會流淚,有的會捏手或發抖。」但是也很欣慰的是,我前晚夢到她媽媽受洗,而且是超級寫實、鏡頭拉得很近的那種。我想因為禱告,因為靈裡平安而離去,那一定是她感動了,並且真正接受了上帝作她生命的主,以及他們全家的救主。所以如同家茵說的,我們經歷了一場美好的見證,雖然媽媽過世了,但是那平安的景象卻會永恆的存留在每個人的腦海裡,我們接下來一定會經歷更不一樣的生命,包括前女友也是。
感謝上帝,在復活節前夕給了我們這麼平安的禮物,那是上帝的恩典,是永恆的珍寶。也希望有天,妳(並且你們全家人),也能接受上帝,作妳生命永恆的救主,永恆的平安,以及永恆的愛!
(僅以此篇獻給最偉大的母親還有最棒的女兒和丈夫,上帝愛你們,你們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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